Hypnos1991

【戏遇】失落城

*ooc，与现实无关，都是病人

*欢迎捉虫错别字

推荐搭配BGM
陈奕迅《1874》 

  

 “雨季是否会降临赤地。”

　　上戏近来的头疼愈发严重了，他早起后吃过药，坐着公交去上班，头靠在玻璃窗户上，被硌得生疼，摇摇晃晃的，分不清时间与地点。

　　麻木地进行一天的工作，然后下班回家，然后写日记，洗漱，睡觉。这就是上戏每天的安排。

　　上戏的日记就是给张遇见写很多东西，其实就是一些琐事，例如在上班路上遇到了一只猫，和他很像；今天做饭盐放多了，怀念他做的饭；同事带了一点伴手礼，好吃，可惜他吃不到了。

　　到最后上戏开始失忆，经常因为忘记老板的开会时间而挨一顿骂，或者想不起同事的名字。最后上戏迫不得已坐在医生面前，医生叹了一口气，很委婉劝他辞掉工作吧，再这样下去药也没有用了，最好让家人来赡养他。

　　后面还说了很多，但是上戏没有听，他又耳鸣了，像一根针从太阳穴穿透了他的大脑，干脆自暴自弃。他出神，看着医生身后的窗台上，有一朵兰花在摇曳。

　　上戏不明白啊，他才三十岁，正是而立之年，怎么就和老人一样了呢。但是这又是摆在面前的事实，出来打拼这么多年，不结婚不生子无不良嗜好，也有了不少的积蓄，他拿一大半寄给回家，剩下的用来维持自己的生活。

　　后来病情加重了，头疼欲裂，上戏难受到用头去撞墙，直到头破血流，或者用酒精来麻木自己，他很恨酒的，此刻却用来消愁，然后在马桶旁边吐个天昏地暗。

　　他开始做梦，梦到一些模糊的往事，梦到张遇见在他面前笑，靠在他的肩上，他们夺冠，粉丝的应援声震耳欲聋。

　　然后脑子里反复循环那个画面，张遇见在浴缸里，手腕垂落在浴缸外，所以一池子水都是纯净的，唯独地上有骇人的血渍。

　　上戏没有真正见过那个场面，但是他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万遍，他年轻的时候看过《马拉之死》，但是他从未想过那冰冷的笔触会落在自己所爱之人的身体上。

　　那是2022年的秋季赛，他们卫冕了冠军，张遇见拿了FMVP，准备退役。接近十二点，从餐馆里喝了酒出来，张遇见走在很前面，上戏眯着眼在昏黄的灯光里看着他的身影。张遇见的身影足够孤独，广州街边的梧桐渲染出寂寥又沉默的氛围，像王家卫电影里的一张截图，会被文艺青年大肆宣传并拿来当做朋友圈背景。

　　他开始不自觉地哼一首情歌，被身边的东玄听见了，东玄笑着问：“啊噗戏，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啊，这么久了我都没见你谈过恋爱。”

　　“嗯……有啊……”

　　“谁啊，快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。”

　　酒壮怂人胆，上戏看着张遇见的背影，默默地跟着张遇见的走路节奏，一个名字在嘴边徘徊了千万遍，终于吐了出来。

　　东玄尽量压低的尖叫声还在耳边，无论他用各种方式表达了惊讶这个信息，上戏的脑子里只选择性提取了“张遇见也喜欢他”这个关键信息。张遇见走得很快，上戏再抬头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了，那条路像通往一条黯淡无光的未来，脑子被不可置信占据，他没有追上去，因为痴心妄想来日方长。

　　第二天上戏醒来时，张遇见已经坐着高铁回了老家。上戏想要不要就在手机上坦白了呢，可这是他的初恋，总要正式点，所以他买了晚上去惠州的票，可惜这票没有用武之处了，因为上戏在下午五点三十二分收到了张遇见自杀的讯息。

　　张遇见早就病了，病了很久，他被生活里外的各种东西压垮，负面情绪幻化成密密麻麻的小虫，蚕食他本就孱弱的身体，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。他秋季赛的时候就因为情绪低落，头疼胸闷出现过操作变形，但他过于坚韧，把所有像呕吐物一样令人恶心的情绪自己收拾干净，然后继续笑着迎接第二天的晨曦。

　　他展现出来的健康，像光滑温润的大理石雕塑，只可放在展柜里，有些刻意地供外人欣赏他正常的肌理。

　　那是一段很混乱的时间，外界的声音很嘈杂——悲伤、惊讶、愤怒、恐惧、后悔……上戏感知到了这些情绪，像是旁观者的，又像是他的，他的偏头疼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，最后他没去惠州，留在广州，这样就可以等张遇见回来。就像在广州的雨季等一场雨一样简单。

　　有人跟他说张遇见不会再回来了。

　　对，张遇见不会再回来了，因为张遇见退役了，这个名字以及他所携带的荣誉应该随时光一同被尘封。张林锋会回来，他要等的是张林锋。

　　张林锋不认识上戏，所以上戏退役了，他向林未央提出这个要求，虽然林未央不舍得这个摇钱树，但是他更怕现在的上戏。

　　“上戏……你退役以后，找个医院看一下……你要从阴影里走出来啊。”

　　平常虚情假意的老板居然在自己离开前有了几分真心的建议，上戏觉得有点好笑，但他什么也没说，他只是带着行李走出俱乐部。广州越来越冷了，梧桐树的叶子有一种灿烂到惨烈的黄。他裹紧风衣外套，手上拿着一本羊皮纸日记本，那是东玄给上戏的，张遇见遗留在俱乐部的东西。

　　从此以后，世界上没有上戏，只有蒋进，蒋进从那时候开始写日记。

　　上戏梦完往事就开始胡思乱想了。他想过最多的事情就是自己追上了张遇见的背影，路灯下有两个影子被拉得很长。很快这个结局被上戏否定了，因为他们都是病人，张遇见病入膏肓，上戏也好不到哪去，他早就失眠、呕吐、厌恶肢体接触、试图去买安眠药然后扇自己一巴掌。都是病人怎么救对方呢，就像歌里的“雨季是否会降临赤地”，答案显而易见。

　　张遇见开始陪伴上戏。上戏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的时候，他钻进被子去拥抱他；上戏把家里弄得一团糟的时候，他帮他收拾好；上戏又一次头痛欲裂的时候，他拦住他不撞个头破血流……

 　张林锋回来了，蒋进想。

　　张遇见早就死了，上戏想。

　　如此反复来回地肯定与反对，上戏越来越不知所措，刀开始在他手腕上留下痕迹，密密麻麻，但是上戏不甘心，有哪里不对，一切都错了，就像在巨大的城市迷宫，没有出口。

　　那一天张遇见又出现了，记忆里温柔的面庞没有被岁月留下痕迹，张遇见坐在上戏对面，他笑着看上戏，然后伸出了右手——上戏看清楚了，皮肤上别的地方干干净净，唯独动脉处有一道很深的刀疤，像深渊。

　　小铁约上戏出来吃饭，在上戏离开ivl后，小铁是为数不多还在和他联系的人。他们去吃路边摊烧烤，喝了很多酒，上戏醉得稀里哗啦、口不择言，一会儿骂人一会儿哭，最后精疲力尽，被小铁扶着走在大马路上。

　　小铁两年前拿了一个FMVP，也退役了，上戏估计是想到这事儿，一个劲地说恭喜，然后又就是干呕，突然挣脱小铁的手，喃喃道他看见张林锋了，他要去找他。他好恨张林锋啊，因为张林锋他FMVP都没拿就退役了。

　　“蒋进……你冷静一点，好不好。”

　　“多少年了？让我数数……唉，我当社畜的日子都比打比赛的日子久了……啊，你们，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早就忘了张林锋啊，是不是？嗯？”

　　小铁说不出话，他们确实都是这样认为的，因为上戏退役后过得太像正常人，偶尔跟大家出来吃饭也是健健康康的样子，大家都认为他忘了。可是正常的才不是上戏。小铁想到这里，突然惊出一身冷汗。

　　“……他早就死了，蒋进……他看到你这样，不会好受的。你记得的，他的遗书写的是，不要告诉你，他想让你好好活下去。”

　　上戏突然安静了，愣了很久，最后抹了一把脸，说你说得对，然后不哭也不闹了，只是默默地走在街上。

　　后来上戏在广州的艳阳天出了趟门，他收拾好了房间，洗了个澡，甚至很骚包地喷了香水，与楼下的流浪猫打了招呼，然后花店买了一束紫色鸢尾，去面包店买了刚出炉的面包，收银小姐夸他的香水很好闻。

　　一切都那么的好，上戏第一次感受到这座城市是欣欣向荣的，人们在忙碌自己的生活，有爱人、猫、家，大地在灼烧下散发出扭曲世界的热浪。但他犹豫了好久，还是觉得不喜欢，这种感觉是违抗不了的。

　　上戏还是照样走在这种城市，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等一个人。有当年的旧友讨论上戏去哪儿了呢，有人说上戏死了，有人信誓旦旦前不久才看见过他，有人不甚在意，有人忧心忡忡。

　　但这些都和上戏无关了。

　　广州的雨季有很多场雨，但上戏觉得他的那场雨永远落不下了。

　　从2022年秋天的那个晚上开始，张遇见决定不让上戏追上他，张林锋决定把蒋进抛弃在另一个世界。但上戏最后还是找出了破解城市迷宫的方法，他迟来的叛逆期选择面对自己内心，那一刻，城市开始陷落。

  

——end——